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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九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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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九十四章

武陵太守在周二郎和伏危的慶功宴日, 親自來豫章,難道是來祝賀的?

怎麽可能。

虞瀅暗中打量著無甚表情的周世子,還有面上始終掛著笑意的郡公夫人。

霍善榮會在慶功宴出現, 是否與他們商議過了?

伏危回來那晚,夫妻二人也猜測過慶功宴上,霍善榮會出現,時下確如他們所料那般。

周宗主眉心略一蹙,看了眼只顧著埋頭飲酒的嫡長子。

自知曉嫡長子與小舅子擅作主張與武陵結盟,他便怒斥了嫡長子一番。

最重的幾句話,便是他這個做老子的還沒死, 還輪不到他做主, 便是他老子百年之後, 也未必是他做主。

這並非氣話。

岳家幹涉得太多了, 他這個兒子才能有些許,但卻不夠果斷強勢, 遲早會被他的母親, 他的母族架空權勢,成為一個傀儡。

心思一定, 移開目光, 落在伏危的身上, 閑淡開口:“伏議曹史,你領一支府兵去迎一迎這霍太守。”

伏危放下酒卮,站起身一揖:“諾。”

眾人心底悄然起了看戲的心思。

讓伏危去迎接, 難堪的可不是伏危, 而是那霍太守。

若夠重視, 不是世子便是二公子去迎,再不濟也是豫章大臣, 絕非是曾為霍太守養子的伏危。

與武陵結盟一事,絕對沒有明面上那麽簡單。

周宗主選擇誰,一目了然。

與武陵結盟一事,註定是要掰了。

周世子擡起目光直直望向伏危,眼底多了幾分陰鷙。

*

豫章城門。

城門外,城門內二人兩倆相望,面上皆不顯山不露水。

伏危並未下馬,騎在馬背上,面色冷淡地握著馬鞭拱手道:“郡公讓下官來迎霍太守。”

霍太守擡了擡眉,道:“那便勞煩了。”

隨著伏危前來的五當家瞧了眼二人的神色,暗道都是能裝的。

五當家便是想瞧一瞧這二人見面是怎麽樣的一個場面,結果一個比一個鎮定。

還甚是默契的裝成不熟悉的陌生人,沒什麽看頭。

但隨即目光卻是落在了霍善榮身後的人身上。

與霍善榮有些許的相似,用仇恨的目光直直盯著伏危。

稍作猜測,五當家便猜到了這個人是誰了。

這可不正是與伏危互換了身份二十年的霍什麽來著。

到底叫什麽,五當家也沒有什麽興趣,姿態懶散。

霍善榮領著旗子,帶著數十人入城。

城門到郡公府這段距離,兩方人都沒有說話,甚是安靜。

可在這種安靜之下,卻似暴風雨的平靜。

一路小半個時辰,終到郡公府。

慶功宴依舊。

只是眾人的視線都在霍善榮和伏危二人的身上移動。

霍善榮領著霍敏之,身後跟著數人,分別捧著兩個匣子。

一人捧著方形的匣子,另外兩人擡著比成年男人還高的匣子。

這是虞瀅第一次見到這個與伏危對換了二十年人生的霍敏之。

不過是一個不相幹的人,她並未什麽覆雜的心情,但羅氏卻不同。

虞瀅不禁轉頭看向婆母。

羅氏神色有一瞬的恍惚,無奈一嘆,隨即便移開了目光。

霍善榮在周宗主座下一丈外停下步子,略一行禮,道:“武陵霍善榮見過郡公。”

周宗主讓人看了座,隨而道:“不知霍太守來豫章所為何事?”

霍善榮笑了笑:“聽說郡公取下嶺南以及零陵,桂陽,南康三郡,最近又與彭城建立了友好的關系,快要結盟了,特來祝賀。”

說著,看向捧著身旁的人。

身旁的護衛走到長匣前,把長匣打開了。

是一桿噌亮,泛著寒光的銀槍,於武將而言,是價值不菲的好兵器。

在座的武將,看到這柄長槍,眼神都亮了。

霍善榮卻是看向了伏危,笑容中等待著幾分慈愛:“這是寒雪,是謹之十五歲開始便用的長槍,價值連城,聽說他立下了功勞,正好開慶功宴,便親自送來祝賀。”

寒雪也是這兵器上有名的兵器。

虞瀅望向那把長槍,再看向伏危。

眾人也都看向了伏危。

伏危目光只是在匣子中的長槍淡淡一撇,沒有再多做停留,似乎對那柄長槍沒有一點的留戀。

“無功不受祿,我為的是郡公效力,可並未為武陵立下功勞,這價值連城的寒雪,我不會收。”

話音落下,又開口補充:“另,還請霍太守喚我伏危。”

宴上的氣氛有片刻的冷凝。

霍善榮面色卻是沒有半點變化:“這柄長槍,送來了,我便不打算帶回去了,若周宗主不嫌棄,還請留下。”

周宗主瞧了眼長槍,無所謂一般,道:“客人都把禮送來了,自是沒有讓客人把禮帶回去的道理。”

霍善榮略一拱手,繼而道:“此番我來祝賀,同時也是來賠罪。”

周宗主聽到“賠罪”兩字端起一盞酒水,輕抿了一口,隨而握在手中輕慢地晃著,看著他,緩緩開口:“賠罪?我竟不知霍太守做錯了什麽,竟要賠罪?”

霍善榮從位置上站起,走回了方才站的位置,身後跟著端著另一個匣子的隨從。

“此番彭城之行,我本意派門下得意幕僚前去相幫,卻不想幕僚竟敢陽奉陰違,多番阻攔豫章與彭城結盟,還在城外攔截豫章的人,是以今日來賠罪。”

說著,擡了擡手,身後的人把匣子打開。

有人好奇地站起身往匣子中看去,待看到是一顆人頭,有人驚訝,有人白了臉。

女眷和孩子都被按下,不讓瞧。

很快,匣子便闔上了。

霍善榮道:“攔截之人項上的人頭,以及主使之人的賠罪。”

說罷,冷冷地暼了一眼霍敏之。

霍敏之整個人憔悴而消瘦,沒有半點的精神氣,甚至眼神裏還透著幾分對自己生父的恐懼。

這樣的霍敏之,與伏危最後一次見他,差別甚大,好似經歷了什麽可怕的事。

霍敏之走出來的時候,議論紛紛。

他顫顫巍巍地在周宗主面前跪下,神色透露著怯弱:“是、我,我妒忌仇恨伏危,所以收買了許、許幕僚,不允伏危有出頭之日,故讓許幕僚砸彭城不惜一切攔阻伏危,截殺伏危。”

說到最後,聲音都在打顫:“一切都是我籌劃的,還請郡公、郡公原諒……”

認罪的話一出,眾人唏噓。

卻有人不信。

這可別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羔羊吧?

“原諒又如何,不原諒又如何?”周宗主說這話,是看著霍善榮說的。

“不知郡公想如何?”霍善榮問。

周宗主目光落在那個怯弱的年輕人身上,說:“你這兒子,險些讓豫章在彭城失利,還險些截殺我得力謀士,這筆賬似乎不是這麽算的。”

霍善榮沈默了片刻,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下,霍然抽出腰間的刀。

在他抽刀的那一瞬,宴上的侍衛也幾乎一瞬間拔出了兵器戒備,但霍善榮那把刀卻是直直落在了霍敏之的頸項上。

一股鮮血噴灑,霍敏之頭雖未離體,卻是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
驚叫聲和孩童的哭聲在宴上同時響起。

虞瀅轉身捂住婆母的雙目,低聲道:“阿娘,別看。”

羅氏身體僵硬了,聲音顫抖的問:“他……死、死了嗎?”

虞瀅沈默。

羅氏閉上了眼,眼角有眼淚滑落,卻是苦笑道:“這是報應。”

虞瀅與伏危相視一眼,都有無奈。

霍善榮的確是心狠至極。

那方多戲的霍善榮深呼了一口氣,雙眼泛紅濕潤,聲音氣息不穩,拿刀的手都在顫抖:“既如此,敏之死不足惜。”

好一出大義滅親的戲。

周宗主望著倒在血泊的人,沈默。

霍善榮著實夠心狠手辣。

不管是親生的,還是養在身邊的,只要擋了他的路,都能心狠舍之。

周宗主沈默了片刻,道:“讓女眷和孩童離席。”

女眷帶著孩子離開了筵席上,但郡公夫人卻是沒走,一派的鎮定自若。

虞瀅也沒有離開,而是讓大嫂把婆母扶離。

宴上的人走了大半,周宗主掃了眼屍體,又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和兒子。

郡公夫人很冷靜的與丈夫相視了一眼,也隨之看向那只顧著喝酒的兒子,心底有幾分惱他這副不成器的模樣。

此下也唯有她開口了:“郡公,霍太守為了給豫章一個交代,不惜大義滅親,往事便不再追究了罷。”

周宗主收回目光,看向霍善榮。

幾息後,開了口:“霍太守今日大義滅親,著實讓我意外。”

霍善榮似強掩悲傷:“敏之所犯的錯,唯有以死才能謝罪,霍某身為其父,也難逃其咎,待助得郡公大業成,霍某任憑郡公處罰。”

周宗主捏著酒卮,靜默片刻,才幽幽的道:“與武陵結盟,豫章恐沒有那個福氣。”

話一出,霍太守神色微變。

便是郡公夫人也是變了臉,轉頭看向丈夫:“郡公三思,武陵無論是兵力,還是地勢都占據了優勢,有武陵相助,猶如如虎添翼。”

周宗主沒有理會發妻的話,而是放下了酒卮,與霍善榮對視的目光漸冷:“霍善榮,有些事不用戳穿,你我心知肚明,你覺得我要借用武陵的兵力,所以不會拆穿你。”

“我本不欲與你撕破臉的,今日你當眾弒子,不過是逼我退一步。”說到這,周宗主臉色黑沈:“可恰恰如此,讓我瞧不起你,虎毒尚不食子,你卻比那老虎都毒,我都怕日後被你捅一刀。”

周宗主的話一落,宴上安靜得詭異,便是郡公夫人都不敢再說話。

安靜之下,忽然有聲音從後邊的拱門傳來:“畢竟,背叛的事,霍太守也不是第一次做了。”

這話落下,有一人從拱門走入,所有人都目光也循聲望去。

霍善榮也轉了身,待看到那人的時候,臉色頓時一變,悲傷全然不見。

“莫耿,怎會是你?!”

伏危也驚詫莫叔的出現。

莫叔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在嶺南,又是何時來的豫章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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